姜岑一阵感动。

周围的修士接二连三的离开，只剩下姜舞一个人孤零零的等待，一等就是数十载；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在迷雾谷中修炼百年，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竟然已经天翻地覆。

“还有金灵珠，”姜舞话题一转：“这是古岚姐姐找到的，她原本打算亲手交给你；但是后来，她还是决定和灭绝师太等人一起进入仙灵之镜，便将金灵珠留下，让我转交给你。”

“原来是她！”姜岑点了点头。古岚虽是金属性天灵根修士，但想要在茫茫灵界中找到金灵珠，并非易事；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不知有多少故事。

“走吧，去仙灵之镜看一看！”姜岑说道。五行珠在手，即便是凶险之地，他也多了几分底气。

问清楚方位后，姜岑祭出游天尺，将其激发。

宝尺载着二人，化为一道青光，破空穿梭，眨眼间消失在紫气堂上空。

片刻之后，游天尺破空而出；尺上二人环顾四周，很快确定了自己的大体方位。

“就在这附近，”姜舞手指某处说道：“只差几千里，我等朝那个方向飞过去便是，不必再耗费法力穿梭虚空了。”

“无妨。”姜岑笑道：“这穿梭之术我已修炼纯熟，不会消耗太多。”

迷雾谷的百年间，姜岑并没有耽搁修行；加之上仙老者时不时的指点几下，他的神通比之往日有云泥之别。

姜岑握住姜舞的手腕，背上灵光一闪，混元翼浮现而出。

“的确，几千里的距离，无需用游天尺穿梭虚空。混元翼足矣！”姜岑说罢，背上双翼轻轻一扇，他们二人便在一片霞光的包裹中，穿梭虚空，消失不见。

下一刻，他们凭空出现在一座城池的上空。

城池中央，矗立着一面巨大的银色宝镜，高达千丈之巨；而镜子下方，人群排起了几条长长的队伍，绵延数里。

从迷雾谷出来后，这还是姜岑第一次看到灵界有这么多人。

姜岑扫了一眼，发现人群之中大部分是凡人，修仙者只是少数；而修仙者中，也不只是人族，妖族修士、灵族修士，甚至罕见的虫族修士，都参杂其中。

“这些都是等待着进入仙灵之镜的人群吧。”姜岑说道：“毫无疑问，这面宝镜，就是所谓的仙灵之镜？”

“正是！”姜舞答道：“这是主镜。整个灵界，一共放置了上万面仙灵之镜的分镜，方便灵界各处的生灵进入仙灵之镜。”

“所有生灵都可以进入么？”姜岑问道。

“并不是！”姜舞答道：“按照异灵使的说法，凡是拥有灵魂之生灵，都可以进入；没有灵魂的，哪怕修为再高、神通再强，也无法进入仙灵之镜。”

“只要进入仙灵之镜，便可以摆脱肉身的束缚，其灵魂晋升为‘仙灵’。仙灵是不受天地约束的灵体，无病无痛，长生不死。”

姜岑落在了仙灵之镜旁，仍然心存疑惑：“怎知这一切不是陷阱？也许仙灵之镜只是一个巨大的幻境，将进入者的魂魄困于其中。”

姜舞摇了摇头：“当初惊鸿道人等前辈也有如此顾虑，但眼见为实，许多修士进入仙灵之镜、成为仙灵后，依然会现身，亲自说出感受，所以才说服了众人。”

姜岑点了点头：“若无眼见为实，的确难以信服！既然已有许多道友进入了仙灵之镜，不如当面问之！”

说罢，姜岑向仙灵之镜大声喊道：“师父，弟子姜岑求见！”

片刻后无人回应，姜岑又喊道：“岚仙子、天奴、灭绝师太、诸位道友，在下姜岑，若有闻之，还请相见解惑！”

等了片刻，仍无人回应。

这时，一名身形魁梧、赤发鬼面的使者走了过来，说道：“这位灵主不必再喊了，成为仙灵之后，摆脱了天地束缚，一切都得到了升华，仙灵追求的乃是至高无上的大道，往日种种牵挂不值一提，又怎会留在这里，听候灵主的呼唤！”

姜岑看了对方一眼，判断不出其修为身份，只觉得深不可测，便拱手问道：“敢问阁下何人？”

姜舞急忙说道：“他便是来自异灵界的十八使者之一。”

姜岑一惊，不禁又打量了一番，仍看不出深浅。

那鬼面使者哈哈一笑，说道：“不错，吾族正是诸位灵主口中的异灵使，吾族自称为血族，乃是受仙灵吩咐，四处穿梭游历，往来各界，助各界灵主晋级为仙灵！”

姜岑问道：“仙灵究竟有何神通，竟引天下众人欣而前往？”

鬼面使者说道：“仙灵神通之大，吾辈难以想象！吾族先祖曾得仙灵指点，让本族神通大增！也正是奉仙灵之命，造出这仙灵之镜，周游各界。”

姜岑道：“仙灵之镜的确玄妙，但单凭此物，仍然难以令人信服！”

鬼面使者笑道：“这位灵主若是不信，吾可献丑几招。”

姜岑摇了摇头：“你我修为相差太远，交手毫无意义。”

鬼面使者又笑道：“想要修为相当，也容易！”

他转而向一名即将踏入仙灵之镜的青衣道士说道：“这位灵主，可否在进入仙灵之镜前，借肉身与吾一用？吾用之与这位灵主切磋。”

那青衣道士只有金丹修为，此前也听到了使者与姜岑的对话，他略一犹豫，然后点了点头：“也好！在成为仙灵之前，体验一下成为高阶修士的感受，也很不错！”

鬼面使者说道：“多谢灵主！不过，成为仙灵之后，大道神通触手可及，这些许道行，自然不会入灵主法眼。”

说罢，鬼面使者划破手指，挤出一滴暗红色的血液，然后将这滴精血，伸指一弹，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青衣道士的眉心处。

一息之间，青衣道士身形剧变，体型暴涨，背生血翼，头生犄角，肤色如血，双目通红，仿佛化身为恶魔。

他的身体更仿佛一座漩涡，将周围的天地元气尽数吸入，一瞬间已经元气大涨，隐隐然成了与姜岑旗鼓相当的虚神体修士！

姜岑目睹这一切，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一滴精血，竟然就可以让一个金丹修士摇身一变成为虚神体修士，血族之强，果然难以置信。

怪不得十几名使者，就足以慑服整个灵界，在这样的不可思议的神通面前，纵然是那些大乘体修士，也只能叹服。

青衣修士手中聚集一股真元，哈哈笑道：“这就是高阶修士的感受，天地元气仿佛尽在掌握之中，痛快，实在痛快！”

鬼面使者说道：“与成为仙灵相比，此番感受，不值一提！请二位灵主切磋几招。”

“好！”青衣修士点了点头，欣喜异常：“在下正要试试高阶修士的实力！”

青衣修士一掌拍出。

不用法宝、也不用华丽的法术神通；当天地元气尽在掌握之中后，只需将这些元气聚集起来，随着掌力一起击向对方。

一掌即出，肉眼可见的掌印便如涟漪般层层扩散，当到达姜岑面前时，已经有数丈之巨，掌印速度不快，蕴含的能量则十分惊人。

姜岑双掌合十，轻喝一声，金光在双掌间迸发，形成一面元气盾牌，迎接对方的掌印。这正是高阶修士中罕见的护体神通元阳盾。

“砰！”

一声闷响，可以吸收绝大部分法术神通、防御力极强的元阳盾，竟然被如此简单的掌印一招击溃，掌力余威横扫，姜岑身形被击退数十丈，在姜舞的搀扶下，才勉强稳住身形。

“哈哈，高阶修士不过如此！”青衣修士颇为得意。

“如何？”血族使者微微一笑。

姜岑深吸一口气，调匀体内的气血翻涌，然后说道：“刚才是在下托大了，没想到血族之神力，竟如此之强！不过，在下尚有神通未用，还想请教第二招！”

“好！那就再来！”青衣修士说罢，又是一掌拍出。

一模一样的掌印层层递进，只是威力上又高出了几分。

这一次姜岑不敢再大意，只见他神色凝重，全力施法，体内的真元在瞬间几乎以极限的速度流转，一缕缕的五色灵焰从他身体各处的肌肤、穴位中涌出，很快形成了一层层包裹全身的火焰。

这正是姜岑最近百年来修炼的五行仙焰，也是他目前最强的神通之一。

而自从五行仙焰小成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用之与人交手，而且还是第一次全力施展！

五行仙焰形如莲花宝座，一层层火焰犹如一片片花瓣，将姜岑包裹在中心，形成严密的防护。天地之间凡五行神通，触之则溃，只凭这招神通，足以让姜岑在同阶修士中绝无敌手，甚至可以与高阶修士一战！

一息后，掌印靠近，与五行仙焰交锋。

附近的其他人以为会有惊天动地的大动静，纷纷远离；但想不到，两者接触后，竟无声无息的互相消融，直至互相消失。

姜岑脸色一变，五行之力相生相克，而五行仙焰乃是五行之力融会贯通趋于大成后修炼出的神通，可以克制一切五行之力；唯一能与之相克的，恐怕也只有同样是五行之力大成的神通。

自己是五行天灵根、且机缘独特，又有高人指点，这才耗费上百年心血，修炼出了五行仙焰的神通；但对方只是个金丹修士，仅仅是接受了血族的一滴精血，不仅修为大涨，而且竟然也融会贯通了五行之力，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血族使者露出一丝惊讶之色：“这位灵主神通非凡；待吾再用一滴精血，与灵主一较高下！”

“不必了！”姜岑摇了摇头，叹道：“再斗下去，也不过是一两滴精血的差别，我辈灵界修士，与血族之间的差距，乃天堑鸿沟，无可跨越！在下心服口服，不必再试了！”

姜舞宽慰道：“哥哥不必沮丧，当初义父等几位大乘体修士，亦是如此，一招之间，便输的毫无脾气！”

血族使者道：“吾族这点微末道行，何足挂齿！待灵主成为仙灵，大道触手可及，便知其实吾族与仙灵的差距更大！”

说到这里，血族使者重重的叹了口气。这场比试，明明是血族赢了，但是他却表现的比姜岑更加失意。

姜岑心中一动，问道：“既然仙灵如此强大，为何血族修士不设法进阶仙灵？”

血族使者叹道：“吾族不可为之！吾族一身神通性命，都在精血之中，失去了肉身精血，也失去了一切，没有魂魄心神，也就无法成为脱去肉身束缚、只保留意识神念的仙灵！”

“因此，吾族生生世世，只能做仙灵的奴仆！吾族带着仙灵之镜，飘荡在茫茫宇宙各处，游历于无数大千世界之间，让无数生灵度化成为仙灵，而吾族则无法进阶！”

“终有一日，当天下灵主都成为仙灵时，这茫茫宇宙中，就只剩下吾族在飘荡着，漫无目的，永无终点！”

“所以，吾等见到各处灵主能进入仙灵之镜，其实心中满怀羡慕。”

“你等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要拥有独立的意识神念，便可进入仙灵之镜，进阶为仙灵，成为宇宙中至高无上的存在，吾辈永远无法理解的天地大道，也变得触手可及甚至不屑一顾！”

血族使者长叹了一声，多少无奈自怜，尽在其中。

沉默片刻后，他话题一转，说道：“如果设身换位，吾是灵主，当然立刻进入仙灵之镜；其实，哪怕明知道吾等血族修士进入仙灵之镜后就化为一摊血水、烟消云散，但是总是有血族修士不肯死心、宁可冒着灰飞烟灭的下场，也要设法冲入仙灵之镜中，只求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能成为仙灵！”

姜岑微微点头。血族使者所言，不得不让人怦然心动。

“哥哥，你怎么打算？”姜舞问道。

“你呢？”姜岑反问道：“仙灵之镜的事情，你早已知晓，这么多年，应该有了决定吧。”

姜舞不假思索地答道：“是的，我早想好了；你进去，我也进去；你若不进去，我也不进去。哪怕天地间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也陪着你！”

“不离不弃，你若不弃，我便不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