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郡主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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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秋多雷雨,天色暗,闷雷滚,似瓢泼。
穆云琛跪在雨中,沁着秋寒的雨已将他全身打湿,他却恍然不觉,任由那雨水顺着眉眼、鼻尖、下颌,顺着墨染的长发滴滴流下。
撑着伞的兮姌再次出现在穆云琛面前时,大病初愈淋在雨中的穆云琛忽然从昏沉的坚定中清醒过来,那双光华凝敛的水杏眸隔着落下的雨珠透出让人无法拒绝的期待。
然而兮姌的话,比秋日的雨更加寒凉。
“穆九公子,郡主说她改变主意了,她说即便祈愿成真她也不想见您了。”
穆云琛扬着清俊的面容,被雨水打湿的脸上满是惊讶和不可思议,他蹙眉不解的用手指着山璧的观音石像低吟道:“为什么,分明,那石像分明在流泪,为什么不见我?”
兮姌轻出一口气道:“穆九公子,您难道不明白吗,家主是再也不想与您有瓜葛了。她让奴婢原话告知您,她只是喜欢折辱公子,便是任您跪到石枯海竭她也不会再见您,您走吧。”
他惊讶难止,喃喃不信道:“她,她说再也不见我……不想再跟我有瓜葛……不……”
兮姌端正的站着,语气平淡的说:“穆九公子,徒劳而绝无所获,请回吧。”
雨声磅礴,打在兮姌的伞面上噼啪作响,穆云琛却什么也听不到,他不顾大雨冲刷的脸庞,也不顾全然湿透的身体,摇着头痴痴道:“不,一定是她还没有消气,一定是我跪的时间太短没有打动观音,是,是我自作聪明将雨水比作泪水……”
他说着双眸泛出琥珀的红,那锁着氤氲水汽的眼睛已分不清是雨是泪。
“都是我的错,清欢一定更生气了,所以她才会食言,她以定期我不诚心。我不会走的,我要这里做到她的要求,我不会走的!”
兮姌知道穆云琛痴性难改,劝也无用,便转身而去不再多说一个字。
大雨依旧,落在穆云琛已经湿无可湿的身上,又勾起他才退去不久的高热,他觉得全身寒热交替,发着抖只觉神思愈发昏然,可心中对再见清欢的执着却分毫未减。
穆云琛甚至自嘲的想,若是在这里死了,她必然还会出来看他一眼。
远处脚步声混在杂乱的雨声中逐渐传来,穆云琛心有所盼,只想着一定是清欢来了。
“如此大的雨,是谁跪在那里?”一袭墨色软绸长衣的赵兰泽在两名侍从的打伞陪伴下自青阶而上,看到穆云琛的背影不禁出声问道。
“想是有人为了什么事儿要求见咱们家主吧,嗨这样的人多了,咱们家主多硬的手腕,可懒得管他们那些人,跪死的都有,还追到这儿来了,不知好歹。”
打伞的侍从望着穆云琛跪在雨中的背影不以为意的说完又拿出一副谄媚小人的神色,对赵兰泽道:“赵先生您小心着,大雨路滑,这青石台阶最要小心,让您摔了家主可不知道要多心疼,该拿小人们问罪了。”
另一名拿着披风的侍从也连忙道:“就是就是,秋日里天儿一变也寒了,您要不然披上披风吧,别受风伤着您金贵的嗓子,家主在乎着呢。”
赵兰泽未接两名侍从的话,走上台阶又望了一眼身形轻晃的穆云琛,眉梢微挑道:“要见家主非要如此吗?”
侍从道:“这还是他有门路打听着跟到了这儿,要是往日那些从西南大老远跑来的刁民,没权没势的为了见家主自荐或伸冤那都是要正经走个流程,您知道告御状要滚钉板挨一百杀威棒,见咱们家主那也是这般,宇文家前廊衙门里重重的一百大板,能挨过去再说。”
赵兰泽听了不由感慨道:“原是这般难,倒是我如此幸运得家主日日召见。”
侍从用下颌朝穆云琛的方向点点,讨好笑道:“那些人怎么能跟您比,家主是真的看重您,连咱们这些个做下人的都知道。”
赵兰泽只是笑了笑,信不信他心里自有数,他那般出身的伶人怎敢奢望什么,不过是今日亲近这个明日亲近那个,那些达官显贵谁伸手他都不能回绝罢了。
赵兰泽与侍从们说着已经路过了穆云琛身边,这一次他清楚的看到这雨中人的形容如何狼狈,黑发贴着脸颊,颀长的后颈被泡的宣纸般苍白,整个人都在雨中轻微的发着抖。
赵兰泽曾经也落魄过,见不得这样的作践,瞧那人身子摇摇欲坠,忍不住接过雨伞打在他头顶道:“这位公子,雨下的如此大,公子在这里恐坏了身子,不拘有什么事等雨过天晴再来也使得……”
他话未说完却见那雨中之人抬起下颌,双目修长迷离,脸颊染着病态的殷红,脖颈耳后因水渍浸润白的透明,整个人都像是水晶雕琢般精致剔透,在雨水的沾染下俊美的惊心动魄。
他没什么力气的推开赵兰泽的手,气若游丝道:“不要你管。”
赵兰泽微一愣神就认出了这张刻进记忆深处的容颜,立刻扶住他道:“您是……穆九公子!”
“你是……”
穆云琛早已病的体力不支,能坚持到现在全凭一口不见清欢不罢休的气撑着,让赵兰泽搭话一破,连话都没有问完就忍不住身体一软向一边倒去。
赵兰泽一时间惊讶不已,赶快蹲身抱住穆云琛,见他面色红的厉害,将手在他额上一探,不禁睁大眼睛道:“九公子,您高热的厉害,不得再耽误了!”
穆云琛靠在赵兰泽身上意识不清的呢喃道:“不,她要折磨我消气,我就要等她气消,我要见她……”
赵兰泽哪里还管他要见谁,立刻对围上来的侍从道:“快帮我救人!”
一声声闷雷中,随着夜幕将临屋里的光线益发黯淡下来。
清欢坐在没有点灯的屋子里,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已经很久没有换过坐姿了。
她并未刻意的去想穆云琛,只是这雨总把她的思绪扰乱,让她不由自主的走神,去想外面雨中的那个人。
穆云琛往日总说自己身体还好,可是上次与她争吵后他才出宇文家就吐血,他还曾经因为雨天罚跪大病数日,连国子监的笔试都错过。
如此想来他是个耐不得置气淋雨的,况且今日的雨这么大,便是好好的身板在雨中这样淋着都要大病,何况他原本就病着。
清欢听到雕花门响动的声音,知道是兮姌进来了,她的神思也随着那响动清明起来。
“赵兰泽还没来吗?”她问。
“家主,赵兰泽请侍从递话向家主请辞片刻,因他遇到了晕倒的穆九公子。”
“哦。”
清欢应了一声,桃花眸仍旧望着雨帘,无喜无悲。
“赵兰泽还恳请家主赐一计退热散寒的药,他说穆九公子病的很重。”
清欢终于有了反应,却是慢慢的转过身道:“这种小事你去处理就好,不必告诉我。”
“奴婢明白了。”
兮姌上前将怀中的小橘猫递给清欢:“按家主的吩咐,奴婢让人将见真带来了。”
“好。”清欢轻柔的接过小橘猫,抱在怀里抚摸着它。
兮姌出门之前轻声问:“奴婢为家主点灯吧?”
清欢抱着小猫露出一点微笑,她摇头道:“不用了,黑着比较真实。”
兮姌出去后清欢一遍一遍摸着怀中的胖猫猫。
这猫是穆云琛送的,名字也是他取的。
清欢在这一刻看着小小胖胖的一坨猫,忽然就有点不合时宜的想笑。
她想,他怎么那么多词儿呢,读书读那么多给猫起个名字还要咬文嚼字。
“月夜相思见在身,那年春,除却花开不是真。”
见真,叫|春花多好呢,土里土气的踏踏实实,为什么一定要纪念。
其实能够成为纪念,无论当时多么愉快的记忆也终归会变成伤感,又有什么好结果。
清欢蜷腿坐在软榻上抱着膝将胖胖的小橘猫放在膝头,它跟清欢还不太熟,怯怯的喵声叫着。
清欢抱紧它用侧脸轻轻蹭着小猫软软的身体,温热的,毛茸茸的。
那种触感让人觉得带着湿意和凉意的昏暗房间也终于不再那么孤寂。
“你抱抱我。”
清欢闭上眼睛,揉着怀中蹭动的小猫头,却只能对着黑暗空当的屋子自言自语。
“我好难过啊。”
她低声的念,将退去强势与高傲的脸埋进两膝之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穆云琛你抱抱我,我好难过啊。”
穆云琛仍旧是在国子监的寝所醒来的,迷蒙间他看到床前一名清秀男子正在滤药渣。
“穆九公子,您醒了。”赵兰泽此刻说话半点没有台上的婉转媚气,端端正正就是个正经青年男子的模样,就是声音仍旧很好听,较常人更舒缓些。
他回头发现穆云琛醒来,带笑将刚滤好的药端过来,扶他起身道:“宇文家主赠的果真是好药,公子吃了一计便能退热,快把这第二计也喝了吧,定能早日痊愈。”
“郡主的药!”
穆云琛几乎在瞬间就清醒过来,他端过药碗像是捧着珍物,不急着喝药反倒先问赵兰泽道:“郡主来见我了?!”
赵兰泽六岁卖身入行做伶人,而今十几年过去,台上台下见过多少劳燕分飞悲欢离合,见穆云琛如今的惊喜样子,联想他昏厥时的那些胡话就大概猜出了他对清欢的用心。
他此刻不说破,只哄着穆云琛道:“家主的药公子不可浪费了,先喝了。”
虽然未得肯定但穆云琛心中是有些欣喜的,想到是清欢给的药便立刻喝了下去。
赵兰泽是个细致人,给他备了蜜饯清水佐药,但穆云琛并未吃蜜饯,饮了两口温水就急切的问道:“她何时来的?已经回去了吗?明日还会再来吗?”
赵兰泽太知道清欢那些勋爵贵人的做派,既然弃了穆云琛又怎么可能再见他。
“穆九公子,您不要多想了,药是我从家主那里求来的,她并未来看您一眼,甚至我求药时她都没有问是谁要用药。”
赵兰泽也不想瞒着穆云琛,因为当初有救命之恩在里头,他还是希望穆云琛早些醒悟回到正轨才是。
穆云琛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就在心底碎成齑粉。
他忽然靠在了床架上,半晌才抬起头警惕的看着眼前人道:“你去求药?你为何能见她?她为何愿意见你?你是谁?”
赵兰泽神色柔和,平静一笑道:“穆九公子大概只见过上装时的我,在下白梨大观赵兰泽。”
“你……”
“九公子不必惊讶,我绝无害您之心,就算不是在台上您也不是第一次见我了。”
赵兰泽双眸澄澈眉目如画,确实让穆云琛感到一丝熟悉,却不是那种对旁人的熟悉,这种熟悉他一时间说不出所以然。
“我原是河北人,五年前家乡大旱我随戏班逐流民向京城而来,后来我与戏班失散又遇到匪徒,被劫掠后因一时怒极染风寒失了嗓音。待来到京城时我已与乞丐一般无二,在护国寺外乞讨治嗓子的钱,遇到了九公子和令慈。虽然那时九公子还年少的很,可您姿容出众见之难忘,令慈人也极好,还说我这个‘小乞丐’眉眼间有些像您,给了银子让我去治嗓子。”
穆云琛本就是个过目不忘的人,说起这一遭他立刻想到了当年的事,只是没想到当年那个有着一双善良黑眸的肮脏小乞丐竟是如今风华迷人的戏曲名角赵兰泽。
“穆九公子与令慈的恩德对兰泽如同再造,若是当年没有那笔银子及时救治我的嗓子就彻底毁了,兰泽怕是要做一辈子乞丐了。”
穆云琛微微颔首,想起已故的孟姨娘不禁更加伤感,片刻后才缓缓道:“你如今已是宇文家主身边的人了吗?前次在白梨大观我亲耳听到她说……说喜欢你。”
赵兰泽摇头一笑道:“九公子说笑了,宇文家主何等身份,喜欢我不过是喜欢一个物件,今日好明日丢,我怎敢当真,又如何配得上‘家主身边人’这句话。”
穆云琛听了这话一时间心中酸涩难当,也不知是该庆幸清欢不是真的喜欢赵兰泽,还是该悲哀自己与赵兰泽并无二致,对她来说不过是腻了就丢的玩物。
穆云琛正自伤感,靠在床架上轻声低咳,忽然认识到自己身后靠着软枕,立刻惊觉回头,发现床上的玉枕不见了!
“我的玉枕呢!”
穆云琛仿佛受了天大的惊吓,他不停地在床头摸着,口中急急的说道,“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玉枕!那是清欢的玉枕!那是清欢的玉枕!”
赵兰泽见他忽然状似癫狂,起身劝道:“九公子,先前有一名叫四饼的小厮拿着您家中的对牌来,这院中的洒扫还认得他常来看您,所以我也没有多想,他说国子监今年课结,家中为您先收拾部分东西回去,将那玉枕和柜中的部分衣裳、字帖信件等物什都先拿回去,就……”
“四饼……拿回去!”穆云琛忽然不顾一切的摇晃下床,散着一头青丝不顾赵兰泽的阻挠来至柜前。
打开柜子的瞬间他惊愕的连退两步,只见原本折叠整齐的清欢所送衣物已然不见,翻开他专门收集清欢书信的盒子里面也已空无一物。再看桌上清欢曾给他的文房四宝,甚至于她曾送他的爽日斋诗集以及他为她写的诗词字帖也都已不翼而飞。
穆云琛险些站不住,被赶上两步的赵兰泽伸手扶住。
可穆云琛却推开了赵兰泽,仰面愤然道:“宇文清欢啊宇文清欢,你要跟我一刀两断抹去所有痕迹,哈哈哈哈,你根本做不到!”
他眸中含泪凄然笑道:“你能拿得走那些身外之物,我身上的印记你带的走吗!”
他说着用力扯下肩头的中衣,仿佛是向自己示威一样看向肩后那本该永世不会消亡的烙印——印着清欢名字的烙印。
可是穆云琛往身后的衣镜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光|裸地肩头一片平坦,肌肤白皙滑腻,却是什么也没有。
穆云琛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他的眼中充满了惶恐刺痛和不知所措。
“九公子身上并无什么烙印。”赵兰泽实在看不下去穆云琛的痴狂表现,几乎不忍心再伤害他。
他为穆云琛拉上肩头的衣裳掏心掏肺的劝道:“九公子,我在白梨大观听六殿下提起过您,他对您评价颇高十分赏识,您在京城文坛又有才名,去岁还中了国子监的笔试头筹,况且秋闱会试刚刚结束以公子的才华必然能够进入殿试,往后正是锦绣前程即将展开之时,便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您何必要,要与宇文家主牵扯不清?”
“牵扯不清?”穆云琛眼中泪光莹然,“为何,为何我不能与她牵扯不清!”
他是义愤难平发出感叹,赵兰泽却更希望他清醒。
“九公子,即便我是个不入流的伶人也知道,大魏最看不得裙下之臣,若是您与她牵扯不清,便是九公子有泼天的才华也会被人诟病是宇文家主扶您上位,就算是皇上都要低看您一等,往后的仕途您恐怕只能依附宇文家主获得一官半职的闲差,想要大展宏图青云直上那是绝无可能的。”
赵兰泽继续道:“九公子读了多少年的书,一路乡试、会试参加科举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身为男儿立于朝堂报效国家吗?”
穆云琛忽然怔住了,他转过头看着赵兰泽,语带微颤:“你刚才说什么?”
“我……”赵兰泽也不知道哪句戳到了他的点,一时无言以对。
穆云琛的眼睛忽然亮了,他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郡主为什么不高兴了,我知道她为什么气我了!一定是我忤逆了她的意思,她不许我科举入仕,对,她在白梨大观那日就说了她知道我参加了科举!我太傻,我竟然,我竟然把这一点漏掉了!”
“九公子……”赵兰泽看他那个状态担心的不行。
穆云琛却自顾自对他说:“多谢你赵先生,多谢你,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科举,不该想要入仕,我应该听她的话陪在她身边,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知道了,我明日就去找她,不,我现在就去……”
“您就算去了她也不会见您的!”赵兰泽追上去喊道。
穆云琛竟然偏执的笑道:“我可以去宇文氏开府衙门击鼓,一百杖责换我见她一面又有何难。”
穆云琛说着就要转身出门。
他的话让赵兰泽惊讶不已,看着外面沉沉的黑夜一咬牙,抬手砍在穆云琛脖子上将他打晕过去。
但是赵兰泽能阻他一次却阻不了他第二次,他毕竟还有推不开的戏要唱。
翌日清晨穆云琛梳洗停当便朝宇文门阀的开府衙门而去,他知道去宇文家,去任何地方清欢都不会见他,所以他当堂击鼓,原受一百杖求见宇文家主。
堂上的衙役惊呆了,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么不怕死的人用这种方法求见家主了,那一百板子打下来能有几个活人?
衙役看穆云琛年纪轻轻相貌俊美,也都十分不忍心他就这样断送了性命,劝了又劝可穆云琛却坚持要受这一百杖。
这是给他自己不听清欢吩咐的惩罚,也是求见清欢最后的机会。
劝阻无果衙役只好按照流程办事,宇文门阀军纪严明,一旦开打一百板子一下都不会少,一下都不会轻。
“穆云琛求见宇文家主,请家主现身!”
“穆云琛,求见,宇文家主,请家主现身!”
“穆云琛求见,宇文家主……请……请家主现身……”
穆云琛趴在刑凳上,随着板子一一落下疼痛愈发锥心刺骨,他依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喊着求见清欢。
清欢今日早朝后才从宫中回来,进门还未换衣裳,见侍女抱着见真那只胖猫猫就伸手接过来要亲自抱。
她揉着猫猫的小爪子露出温柔的笑,一面玩一面向正远走,走到半路就被兮姌行礼拦住了。
“家主,穆九公子来了。”
清欢的笑容凝固,神色黯淡下来:“让他滚。”
“他在堂前击鼓求见家主,此刻正在受杖刑。”
清欢震惊的抬起头,差点就要冲过去,稳住心神才没好气的怒道:“他这是作什么!你让侍卫把他轰出去就是,让他走那些流程白白挨打又有什么用!你不知道他在生病吗!我说过不见就是不见!”
兮姌神色平静道:“还有一月便是会试发榜的日子,穆九公子今日为了见家主能不顾性命击鼓挨杖,明日就能为见家主当街拦车,如果他继续下去且不说会有多少人知道他与家主的关系,就算为了让他有心准备之后的殿试,家主也应该早做决断,免得枉费了一番护他周全让他一展志向的心思。”
清欢沉默了,半晌道:“我知道了。”
兮姌定然道:“家主,九公子性痴,不用猛药病无可医。”
清欢脸色发白,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咬唇道:“这一次,我必让他死心。”
堂前请见的穆云琛板子挨到二三十下的时候,一身红色小朝服的清欢出现了。
“郡主……郡主……”穆云琛看着近在眼前的清欢,那种喜悦的冲动让他不顾一切。
“我以为是哪个不怕死的要见我,原来是你。”
清欢的脸上风轻云淡,带着一点点嘲讽的笑:“罢了,都停手下去吧。”
虽然说了停手,但她眼中却对全身棒伤的穆云琛毫无怜悯疼惜之意。
穆云琛已经没有精力去注意她的神情了,时隔几日他再见清欢只觉恍若经年,他眼中只有清欢,顾不得疼痛也顾不得自己的性命,他强忍着不让自己晕过去,他一定要对她说,对她说……
穆云琛后背印血,滚下刑凳,忍着痛一点点爬想清欢,攥住她江崖海水的朝服下摆,抬头艰难又渴望的说:“郡主,我错了,科举我不考了,再也不考了,我愿一生为奴听郡主的话,不要赶我走,不要……”
清欢玄月眉稍微挑,似是不快又似是鄙夷,她低头看着满头冷汗疼痛以极的穆云琛,提起裙角将他无力的手甩开。
“一生为奴?那也要你配!穆云琛啊,你这般下贱,给我为奴我还看不上呢。”
清欢冷笑着看向穆云琛,她向前一步抬起镶嵌湖珠的靴子毫不犹豫的踩上了穆云琛修长干净的手指,而后冷下眼眸用力碾压直至听到骨裂的轻微响动。
穆云琛痛吟出声,泪湿眼睫。
清欢却看着穆云琛痛苦不堪的表情放肆笑道:“科举不考了?呵,既然不考了,要这手指也无用,不如断了也免得再去做什么伺候别人的下贱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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