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前一花，蛇厉盘在谈判桌前，它尾巴轻轻一扫，黑影闪过，西侧的所有太师椅都被抽飞，但每一把太师椅都完好无损地落在几十丈外。

妖族竟然只有蛇厉自己前来。

蛇厉盘着身子也有两层楼那么高，所有人仰头才能看清它，如此庞大的身躯本身就是巨大的优势。

它面带阴冷的微笑，扫视众人，最后落在方运的脸上，道：“好大的胆子！两界山前，连敢对我叫阵的大学士都不多，你一个小小的举人竟然敢如此，除了方运，天底下不可能有这么大胆子的人族！”

方运稍稍仰着头，毫无畏惧地盯着蛇厉的眼睛，并不答话。

“不错，没有放肆，知道在本王面前保持谦卑。”蛇厉很满意。

“妖王大人是通经义还是晓策论？是懂诗词还是明圣言？仁义礼智信忠勇又做到几点？你曾帮我人族种过一粒米还是织过一片布？若是你什么都做不到，我何须谦卑！”方运道。

蛇厉哈哈一笑，道：“人族之于万界，如乡村顽童之于人族半圣，微不足道。”

方运道：“妖族果然孤陋寡闻。连圣人孔子在未成圣前都曾称七岁孩童项橐为师，乡村顽童指点天下有何不可？我们人族读圣人书，目阅百国，神游万界，岂是你们妖族可比！”

几个颇有辩才或研究名家的官员急忙向方运打眼色，方运前面说的没错，但后面的话说得太满，犯了辩论中的大忌讳，太容易被针对。

董文丛的手按在桌子上，芦宏毅则微微张嘴，随时做好声援方运的准备。

蛇厉笑道：“果然是无知顽童！万界之大，岂是你们人族可以神游的？听说你们人族有什么文比文斗文战，我是妖族，什么都不懂。但你既然说你神游万界，那我就与你比一比，让你知道什么是万界！让你知道，你们人族所学的一切，不过是无尽海洋的一粒细砂！”

几个文官想要说话，但深吸一口气，压了下来，方运今非昔比，现在劝说就是以下犯上。几人心中焦急却无计可施，心中暗叹方运实在是太年轻了，这么容易就上当，妖界广阔无边，这蛇妖王随便说点什么，方运只能俯首认输。

大都督芦宏毅终于转头看向方运。

方运却好似什么都没看到，微笑道：“一粒沙，亦可观尽四海；一滴雨，亦可阅遍天地。”

一些人轻轻点头，此言有大胸怀，普通举人可说不出这番话。

蛇厉立刻道：“好！看来你同意跟我一比。既然你能神游万界，那我就考一考你……嗼噜也啊卜哝……”

所有人一愣，随后暗道不好，几个年轻的文院学子几乎捶胸顿足，心道完了完了，这蛇厉必然是用奇特种族的语言，而且必然是人族根本不曾见过的种族。

那些年长的文人只是面色一暗，没想到方运惊艳了人族，甚至文斗一州不败，最终却输在一个妖族手里。

董文丛和芦宏毅默默闭上嘴，事已至此，纵然名家大成者公孙龙再世，也没用了。

此刻所有人都已经明白，妖族之所以过了数天才答应赌，其实是做了准备的，会用尽一切手段打击方运，报兵蛮圣被杀之仇。

蛇厉用古怪的语言说完一番话后，笑看方运，目光中充满了得意和不屑。

“此事暂且不谈，我们……”董文丛想为方运开脱，仅仅说了几个字，突然听到方运开口说话，愣了一下，急忙扭头看向方运。

所有人都听到，方运竟然张口说着没人能懂的语言，而且语调和方式和蛇厉方才说的极为相似，不同的是，蛇厉的声音虽然大，但却有些轻飘飘的，方运的话却有一种特别的厚重感，如同巨石相撞，让人感受到清晰的震荡，异常舒服。

方运说完一大串奇怪的话后，微笑看着蛇厉，凭借古妖传承回答：“我的回答如何？这是‘古岩族’的语言，你的语法不错，但你的发音太不准确，比如你第一个古岩文发‘嗼’音，其实错了，应该都是发‘嗼嗯’，但那个‘嗯’要轻一些。古岩族生于山岳，长于大地，他们的声音宽厚，发言应该与胸腔形成共鸣才准确。你是蛇，舌头是长，但长舌无用，你这种发音在古岩族叫‘莫纳恩’，用人族语就是……很不文雅，我就不说了。”

蛇妖王眼中闪过一丝难堪，没想到自己不仅没有难住方运，甚至还被方运教育了，而且自己不知道方运说的那个词语是什么意思，太过生僻。

董文丛心领神会，立刻严肃道：“文侯大人，此事不容置疑，万一你不说，蛇妖王说你根本不懂怎么办？”

冯子墨随后劝道：“我们要给妖王大人一个交代！”

方运点点头，道：“那我就实话实说吧，那三个字的古岩语，说好听的，是‘风的声音’，若是用人族语准确地翻译，就是‘放屁’。”

“哈哈哈……”

全场哄堂大笑，原来方运在用古岩语拐着弯骂蛇妖王。

几个方才担心方运的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没想到方运竟然在这种场合文骂堂堂圣子妖王，而且骂得蛇厉哑口无言。

“你……”

蛇厉猛地扑向方运，巨大的蛇头在瞬间抵达方运面前，蛇厉的下巴离方运仅仅有一尺远，而对十数丈长的蛇厉妖王来说，这几乎是贴在一起。

“放肆！”

“你想做什么！”

就见光芒乱闪，所有的进士瞬间放出唇枪舌剑，十几把剑或枪指向蛇厉妖王。

被如此恐怖的蛇妖王盯着，方运竟然面不改色，昂然看着前方硕大的头颅，道：“在圣庙之前，你吓不到我。你，输了。”

蛇厉眼中闪过一抹恼色，缓缓收回头颅，道：“人族不过如此，我稍加试探就让你们乱作一团。你文斗一州连胜十次才赢，我现在怎能算输？会一点古妖语并不难，我问你，妖月为何长在树上？不朽血帝是哪一族？大荒苍龙身上有多少鳞片？天狼星力如何接引！”

众人心里凉了半截，方运懂一族妖语已经是人族的极限，这些明明是妖族最机密的东西，人族半圣都不可能知道。

方守业冷笑道：“什么狗屁问题，人族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蛇厉你根本不配当妖王！”

蛇厉却道：“是方运自己说神游万界，我只是说一些我们圣族知道的事情，都不是秘密，否则我也不敢问。看看你们人族是无能，是吹嘘，还是有真本事！”